主动和胸无大志的丈夫离婚后，我却后悔了
朱乔转了一圈，发现家里一切照旧，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，连鞋柜上花瓶里的百合花都还在。
这套房里有她五年的时光，如今她离开了，房里的光景丝毫未变，董海洋仍然不动声色地过着他的日子，只是不会在饭桌给她留菜了……
楔子
朱乔和董海洋离婚了。也没为特别的事、特别的缘由，朱乔就觉得这日子过得忒没劲。
朱乔在一家公司的销售部任职，工作节奏快，加班出差是常事。董海洋呢，中学老师，到点上课，到点下课，工作按部就班，闲来爱看球赛和钓鱼。
逢着足球篮球赛季，董海洋几乎就长在客厅的沙发上，看完球赛，趁着晚风凉爽，再挪一下屁股，去河边溜达几小时，带回几条瘦巴巴的鱼。
朱乔嗤之以鼻，市场二三十块就能买回的草鱼鲫鱼，硬是在河边枯守几小时，做销售的她实在不懂这账怎么算。
董海洋向来温吞、好脾气，也不计较朱乔的脸色，笑笑罢了。被挖苦得狠了，也就一句：“其实挺有意思的，你要试试的话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迎接他的便是朱乔嫌弃的瞪眼，“我可没你那么闲！”
董海洋面相斯文，性情温平，与世无争的样子，这也是他最初吸引朱乔的地方。随着年龄渐长，董海洋有了小肚腩，脾性也愈发温吞了。
而朱乔，在销售部待久了，习惯了以业绩说话的争强斗狠，力争上游，慢慢的，心气儿也高了。
每日蹬着高跟鞋活力四射地出门谈业务，见丈夫像个退休的老头儿提着鱼桶，溜溜达达回来，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厌烦。
公司里喝茶闲聊的时间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每每笑问：“乔，咋从不见你说你老公呢？”朱乔便会想起他拎着鱼桶的这副尊容。
“老夫老妻的，有啥好说的。”朱桥总是抿嘴一笑，借故走开。但在咖啡机前等咖啡的当儿，她偶尔会走神，用几秒钟回顾自己五年的婚姻生活，发现确实没啥可说的。
离婚，由朱乔提出。
某周末加班回家，朱乔开门便见摞在墙角的好几件啤酒，茶几上摆着酒和凉菜，而董海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播的球赛。这是董海洋迎接赛季的标准姿势。
接下来的一个月，每晚他都会这般，如痴如醉，沉迷其中。
朱乔踢掉高跟鞋，走近董海洋，“我们离婚吧！”她脱口而出。
朱乔自己也莫名为何这个她早已熟悉的场景，今天会如此刺激她。也许她太累了，也许她终于受够了董海洋的不思进取，也许她只想看看他的反应……
董海洋像是没听见，眼睛盯在电视荧幕上，“饭在桌上呢。”
“我们离婚吧！”朱乔声音挑高，语气加重，这次她真的生气了。
“你说啥呢？”董海洋飞快地撩了妻子一眼，仿佛她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，“快吃饭，有啥事等我看完球赛再说。”
离婚也要等他看完球赛？！
“离婚！马上离！现在就离！”朱乔蓦地怒从心起，从未如此决绝。
“小乔你……”董海洋这才缓缓站起身，神情困惑，如坠迷雾。
好在没有孩子，协议离婚倒是简单。将所有财产折算成钱，一人一半。朱乔要钱，房子留给了董海洋。
从民政局出来，董海洋黑着眼圈，垂头丧气，恍在梦中。不管怎样，这个赛季他看球赛的心情被朱乔搞砸了。
朱乔则身心轻松，神采奕奕。时值五月，道旁的丁香簇簇开，香气颇有些撩人。朱乔顺着沿街的丁香花闲走，走进一个商住区，远远望见街边的招牌：平安房产。
四个小时后，当朱乔从平安房产走出时，手里拿着定金协议。她已经预付了两万的购房诚意金。
1
当朱乔再次出现在平安房产，是一周后。
她反悔了。
当初看上的那套两居室，她觉得户型好，装修也不错，不用重新捯饬，这对暂住酒店、急需住房又没时间的她来说，再方便不过。
但回去后，待开始新生活的兴奋劲沉下来，再仔细一想，又觉得那房到处都是问题。不是她想要的南北向，离地铁站远，没有露天停车位等等，总之左右都不满意。
“您好！”秦骁笑脸相迎。
“我那房……我不想要了……”朱乔吞吞吐吐说明了来意，虽然尽量保持镇定，脸色到底挂不住，有些发热。做销售的她比谁都清楚协议、合同意味着什么。
“哦？”秦骁朝章小刚望了一眼。
章小刚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，双手插在裤兜。旁边几个小伙听了，也肩膀一紧，进入警戒状态。
签定金协议时信誓旦旦，好像要与这房天荒地老，一转身，又觉得这房狗屁不值，无视协议的约束，撒泼耍横、一哭二闹三上吊，非要逼着退定金……
这种人，平安房产的小伙们见多了。
“即使您真不喜欢，但按定金协议，您这两万块也是退不了的。”秦骁礼貌地解释道。
以他过往的经验，不管他语气如何礼貌、客观，这话一出，对方不是把协议直接摔他脸上，就是冲他破口大骂或者上前揪住他衣领，试图先来一个下马威。
秦骁观察着朱乔，她短发，五官小巧，身材匀称，一身职业装，显得简练利落、很有主见的样子，秦骁不知她会采取哪种方式。
“是，我知道，给您们添麻烦了，但这钱……真的没有办法退了？”朱乔说完，脸更红了，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或者说明知故犯。
“很抱歉！”秦骁见了朱乔这般，竟真心替她难过了，“上次您和业主签协议时您也看到了，两万定金当时就直接打到业主账户的，如果真要退，您也只能找业主协商。”
“是吗？”朱乔挑了挑眉毛，一副疑惑的神情。
秦骁苦笑，“是。不信您可以与业主联系。”
“哦……那我就不打扰了。多谢。”朱乔咬紧下唇，转身出门。
秦骁心中不忍，送到门口，又说了好几次抱歉。他不由得希望朱乔大闹一通，狠狠发泄了再走人，毕竟两万块不是小钱。朱乔这么矜持、客气，反倒让人心里没底。
秦骁撞了一下章小刚的肩膀，两人并排站着，看着朱乔远去的背影，“老章，你怎么看？”
章小刚咂嘴，“太不寻常了，百年难遇啊！她不会憋着什么大招吧？”
2
虽然早知是这个结果，朱乔还是无法接受自己那两万块就这么打水漂了，她心里又急又乱，加之这几日睡眠不好，脑里混沌一片。
受着旧有习惯的牵引，朱乔过街、乘地铁、出站，待站在楼前时她才蓦地发现，自己回到了董海洋的房子。朱乔摸了摸包里，钥匙竟还在，瞬间一个念头升起。
朱乔在门口略站了站，设想若董海洋在家，自己该如何说，回家取衣服还是……答案还没想出，朱乔却已经习惯性地将钥匙插进锁孔。
屋里没人。朱乔转了一圈，发现家里一切照旧，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，连鞋柜上花瓶里的百合花都还在。
朱乔盯着百合，一时间困惑起来，不知这是她数日前离家时的那株，还是董海洋新买的。
这套房里有她五年的时光，如今她离开了，房里的光景丝毫未变，董海洋仍然不动声色地过着他的日子，只是不会在饭桌给她留菜了……
朱乔心中泛起些许苦涩。这几日每天她都随便对付着，吃着乱七八糟的外卖，晚上躺在酒店陌生的床上辗转难眠。
所以她急于买房，急于开始正常的吃饭睡觉上班的日子，没想到生活给她的却是当头一拳。
墙角的啤酒也还在。朱乔抿唇想了想，拎出几瓶走到沙发坐下。
待董海洋回家时，朱乔已经喝到第四瓶了。
“你回来啦！”朱乔醉眼朦胧，她偏头瞅着董海洋，眼睛笑成豌豆荚，那荚里波光流溢，似又有了董海洋许久未见的温柔。
“小乔你怎么了？”董海洋预感不妙，忙上前询问。
“我买房了，高兴！”朱乔又给了董海洋一个大大的笑脸。
“哦，那恭喜你……”董海洋脸色一沉，咕哝着，但话还未说完，便看见一颗颗圆圆胖胖的泪珠从那弯弯的眼睛里滚出来，而此刻，朱乔的笑容还挂在脸上。
“到底出什么事了？”董海洋夺了朱乔的酒杯，欲握她的手，朱乔却赌气地挣脱了。
“都是因为你——”朱乔突然爆发了，她朝董海洋哭喊道，“要不是你，我怎么会变成离婚的女人？怎么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……”
朱乔泪如泉涌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董海洋的眼睛瞬间便湿了，从他认识朱乔第一天起，从未见她如此柔弱。
朱乔性格沉静，一板一眼做着自己的工作，仿佛从来没有女儿家的那些多愁善感的心肠。而现在，她说：“要不是你，我怎么会变成离婚的女人？”
“对不起小乔，我让你失望了……”董海洋嗫嚅着，伸出手臂，想抱抱哭得肩膀发抖的朱乔。
“别碰我！”朱乔用力推开董海洋，更用力地哭喊，“要不是你，我怎么会白白损失两万块，两万哪，你知道我上班有多辛苦吗……”
董海洋瞪大眼睛，“小乔，告诉我怎么回事？告诉我……”他摇晃着朱乔。而醉意已将朱乔严严实实包裹了，他只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呓语。
3
“老赵，这事到底咋弄啊？你给出出主意！”
趁朱乔醉酒睡着的当儿，董海洋找朋友商量。老赵经营一家KTV多年，对付醉酒滋事、赖账的家伙们有一整套办法。
老赵抽了口烟，用大拇指搔搔头皮，又皱了皱鼻子，“人家吃进去的钱，再让吐出来，难啊！”
“朱乔自尊心强，她虽然不跟人家闹，但我知道这事她心里过不去。两万块哪，我觉得多少能拿回一些也好……”
董海洋低眉絮絮说着，再抬眼时发现老赵手指抵住下巴，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。
“我说海洋，她现在是你什么人哪，你还操心这事？闲得慌？”老赵揶揄道，“她朱乔不是能得很嘛，让她自个儿想法呗！”
董海洋搓搓手，有点不好意思：“结婚这几年从没见她哭成这样，我要是能帮到她，我心里也好受些……”
“哼——”老赵十分不以为然。
“说不定人家早就有了相好，现在时机成熟准备买房了，才要一脚踢了你。这不房子出问题了，相好摆不平了，才又回头找你赖你。这种女人哪，哥见多了。”
“小乔不是那样的人。”董海洋咕哝，声音很低，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。
近几年朱乔工作远比结婚时忙碌，早出晚归，一天里难得说句话，他们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俩室友，早没有以往那般亲密了。
“呵呵。”老赵笑道，“我要是朱乔也回头赖你，谁让你这么——”到底顾及多年朋友情分，老赵将溜到嘴边的“窝囊”硬生生吞回去，换成了“善良”。
但董海洋仍然感觉到了，脸色变得不大好看，他起身欲走：“你要是没法弄这事，我再想想其他的门路……”
“其他有啥门路？”老赵打断，“有那定金协议在先，到哪说朱乔都不占理。要想拿回这钱，就只有一个法子。”
“啥法子？”董海洋定睛望着老赵。
“借你几个人使。”老赵语气懒洋洋的，是见惯大场面的泰然，“人哪，不都是欺软怕硬的贱骨头么？不给钱，打一顿不就行啰。”
“打……”董海洋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老赵，“你是说打架？”作为一群十来岁孩子的老师，董海洋从来都以身作则，他的字典绝没有“打架”这个词。
“那还能咋？”老赵拍着桌上的定金协议，“你看看这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，你要去讲理，理都在人家那边，你讲得过吗？”
董海洋犹豫着，他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和“聚众斗殴”这四个字连在一起。
“没事啦——”老赵语气还是那种见过大风大浪的淡定，“这种事哥我也见多了，协议是死的，人是活的嘛。吓唬吓唬，火候一到，自然就能要回钱了。”
董海洋品咂着“吓唬”和“火候”这俩词。
老赵嘿嘿笑着，继续传授他的经验：“你要是担心，去前喝两口，酒壮怂人胆。人就这样，一物降一物，你一硬气，他就怂了。”
4
平安房产。
一辆路虎从小区门口一路飙进来，眨眼间，只听“呲溜”一声，车已稳稳停在店前空地。
急刹车时轮胎擦在地皮的锐响引起了店里小伙们的注意，他们抬头一瞧，五个臂宽腰壮的汉子陆续从车里钻出来。
隔着玻璃门，都能闻到“来者不善”的气息，小伙们紧张得声音都走样了：“店……店长有人来了！”
“我知道是人，我没见过人？”章小刚咬着牙签，缓缓起身。
秦骁站到章小刚身边，蹙眉道：“莫非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招？”
五条壮汉站在空地上，眯眼张望着平安房产的招牌，似乎在确认，然后抖抖胳膊抖抖腿，往店里走来，那架势仿佛是来铲平平安房产的。
秦骁目光越过这五人，望向那辆在太阳下散发着乌油油光泽的七座路虎。车门开着，车里应该还有人。
果然，一分钟后，车门前露出一条腿，紧跟着是第二条，两条腿并在一起，犹疑了片刻，才下定决心钻出来。
秦骁看见一个体型微胖的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太阳里，他扶了扶眼镜，望着眼前的情景，不敢相信似的。
“喂——”一个人回头朝他招呼，“你还愣着干啥？”
听了这话，眼镜男深吸一口气，快步赶上来。他走路时脚跟不稳，步履踉跄，秦骁朝章小刚望了望，两人又有些迷惑了。
转眼间，六个人已站在办公室里，壮汉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重体味，回旋在封闭的空间，仿佛要将办公室点燃了。会计小杨扇扇鼻前空气，又捂住嘴鼻，缩在角落里。
“你们这谁当家？”一个眼角有疤痕的男人问。
“兄弟，有啥事？”章小刚走到近前，平静地直视着对方。
“是有点小事。”疤痕脸朝眼镜男伸出手，后者手忙脚乱从裤子口袋摸出几页纸。
定金协议刚摸出，立即被疤痕脸扯走了，他手指捏着协议，轻轻一丢，协议落在地板上，“这个房不要了，退钱。”
章小刚不为所动，直直盯着疤痕脸的眼睛，“兄弟，有话可以好好说，伤了和气可不好。”
眼镜男忙俯身捡了协议，双手递给章小刚，有些讨好地笑着，说话时嘴里喷出的浓烈酒气，让在场的人不得不屏住呼吸：
“事情是这样的，我老婆——不，我前妻朱乔前段时间在你们这买了一套房，现在她不想要了，你们看这定金能不能退？”
秦骁和章小刚互望一眼。
原来这就是朱乔的大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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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荆0
原标题：《房子的故事：欢喜冤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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